大部分時間里，脫口秀演員徐志勝顯得松弛、靈活、狡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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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能夠無比自然地接住其他演員在表演時拋來的梗，再順理成章地把包袱抖回去；觀眾夸他帥時他會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，一直到承受不住了再喊停。

他偶爾 " 使壞 "，扮演一個團體里的 " 小狗腿子 " 和 " 小人得志 "，當然并不讓人討厭，即便是刻薄的彈幕，劃過去的也是一行：

" 徐志勝太可愛了。"

于是，采訪進行到五分鐘時，小妹也認為這將是一場愉悅、跳脫，以及輕松的對話。

但很快，他自然而然地袒露了脫口秀演員之外的另一面——

保持敏銳，偶爾懊喪，準確地擊中了一些情緒，然后用他的話語，化解了那些細密的挫敗。

他說：" 我允許那些不美好的東西發(fā)生在我身上。"

" 容貌 " 是個中性詞

剪去劉海的徐志勝，依然毫無疑問地好笑。

在《脫口秀大會》第五季的突圍賽上，他講了個關(guān)于校園暴力的段子。

被圍著收保護費，莫名其妙地挨打，還因此第一次 " 為愛情受傷 "。

第五季《脫口秀大會》的舞臺上，徐志勝講到 " 校園暴力 " 話題

臺下掌聲雷動，但舞臺中央的徐志勝，對這場表演并不算滿意。

" 我現(xiàn)在有點不太清楚，我把一個沒處理好的題材拿上臺，到底是一件正確還是不正確的事情 …… 好像這一段還是讓大家感受到了沉重的東西。"

事實上，對于一個曾長期遭受暴力的人而言，沉重的確是表演的底色。

被問到段子里的事情是否真實時，徐志勝避開了細節(jié)性的講述，而是以一個受害者最真實的痛苦來回答問題。

" 一直到我后來念大學(xué)，還在影響我，以前被欺負被暴力的場景還會突然出來影響一下，那一下就挺難受的，好像有種墜入冰窟的感覺。"

他記不清是什么時候才走出來，整個過程就像是在剝洋蔥。上大學(xué)離開那個環(huán)境，剝下一層；開始打辯論，剝下一層；講脫口秀收獲許多喜歡，又剝開一層。

到最后，他反應(yīng)過來：" 我在干好其他事情的同時，把這件事也接納了。"

" 我的長相并沒有影響到我打辯論，并沒有影響到我和同事同學(xué)的關(guān)系，影響到我好好學(xué)習(xí)，影響大家很喜歡我。

當你發(fā)現(xiàn)這些事都不受之前經(jīng)歷的影響，你自然而然地就知道，你收獲的這一切，都是因為你在用心過好現(xiàn)在的生活。"

徐志勝習(xí)慣給生活抽絲剝繭，歸納分析。

他思考那些曾經(jīng)長久折磨自己的痛苦是從何而起，發(fā)現(xiàn)焦慮和接納與否無關(guān)，與選擇有關(guān)。

一個人長相不佳、遭受暴力，他當然可以把自己生活的一切不如意歸結(jié)于此。

但他也可以不這么做。

" 那些東西對我的影響也好，改變也好，其實都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，就去過好現(xiàn)在的生活就好了。"

接著，他開玩笑說：" 既然容貌對我造成的不利影響沒那么大，那有利影響就也不要那么大。"

容貌成為了中性詞，而 " 功高蓋主 " 的劉海，也是時候退休了。

霓虹不再閃爍時

進入到《脫口秀大會》第五季的主題賽賽段，徐志勝選擇的話題是：" 退網(wǎng)吧，我累了 "。

段子里，他聊起紛繁復(fù)雜的網(wǎng)絡(luò)世界，只能去修驢蹄的視頻下解壓。

" 你夸我也好，罵我也好，愛說啥說啥，反正我的驢蹄，是扎扎實實地變好了。"

不少人會在驢蹄修剪的過程里獲得短暫的平靜，而這種平靜，也和徐志勝的快樂法則不謀而合。

" 快樂是一件很難常態(tài)的事情，人們在平靜的時候才更容易感到快樂。"

聊到 " 精神內(nèi)耗 " 的大火，他舉例出一些相似的詞語：比如焦慮，比如 emo，再到如今的內(nèi)耗。

緊接著，他輕巧地點出了這個詞的關(guān)鍵。

" 內(nèi)耗的最大問題，就是你總是把精力關(guān)注到自身，那你肯定會遺失掉與外界那些美好的互動。"

大概是終于走出了曾經(jīng)的經(jīng)歷帶給他的痛苦，再講起精神內(nèi)耗時，他有更多的感觸可以談。

" 可能霓虹燈不再閃爍，但是這片山不會變，這片海也不會變，甚至這個樹它還會一直生長。"

遼闊山海不因為人類的缺點而停止洶涌，拔節(jié)的樹苗不因為人類的情緒而停止生長。

摸不清世界運行的軌跡時，就停下來看看路過的風(fēng)，花時間和功夫厘清自己，感受世界。

他說：" 快樂是平靜的附產(chǎn)物。"

當然，平靜也并非麻木。

他又談起那些不敏銳的時刻，用 " 抗拒 " 來形容彼時的情緒出口。

" 我之前有過不敏銳的時候，但那個時候其實并不是所謂的麻木。人很難活得麻木，但是人很容易活得抗拒，這些事情我可能都不接受，所以我選擇了抗拒，選擇了遺忘，選擇了逆來順受。"

但很快，他把情緒調(diào)整過來。

" 你把生活中的每一個部分都接受之后，你就會有對生活的敏感和敏銳了，他們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。"

他試圖去真實地感受生活，不逃避也不回避，把生活中的每一個部分都接受，在那些不好的東西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之后，敏銳，成為了自然而然的結(jié)果。

為數(shù)不多的武器

去年，徐志勝成為了無數(shù)找工作年輕人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嘴替。

" 年輕人的機會是無限的，但年輕人也是無限的。"

網(wǎng)友評價 " 志勝講出了年輕人的心聲 "/《脫口秀大會》第四季

今年，他又一次拿打工現(xiàn)狀開涮：

" 我們努力奔跑，李誕生活美好。我們跑了 5 年，李誕哐哐數(shù)錢。我們跑得拼了命，李誕說今天晚上喝得不盡興。"

不過，段子歸段子，在徐志勝的脫口秀里，屬于年輕人的迷茫和憤怒，是真實的。

采訪里，他也提到關(guān)于年輕人的困境。

" 現(xiàn)在很多年輕人或者畢業(yè)生一個很大的問題，像李誕說過的，就是‘成長得很慢，但成熟得很快’，四年大學(xué)里成長速度肉眼可見的慢，但畢業(yè)之后成熟速度是肉眼不可見的快。

你沒有了試錯的時間和空間，選擇和決策的權(quán)利，都變小了。"

講到這兒時，徐志勝停了停。

從這個層面上來說，徐志勝的困惑是精準而尖銳的。

但很快，這種困惑又被他自己解答了。

"我是一個很平凡的人，很普通的人。生活就是要不如意，有努力，沒有結(jié)果，有不被人理解，被人誤解，有各種各樣的情緒，有各種各樣不好的，有各種各樣負面的東西。

但是，當我認同自己是一個平凡人這個觀點之后，這些東西都合理了，我都能接受了。"

舞臺下的徐志勝

刪繁就簡過后，我們似乎能從他的話語里體會到更多樸素的真誠。

" 雖然我是一個平凡人，但是我知道平凡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再去努力，再去拼搏，再去奮斗。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。"

他用 " 武器 " 來形容這種努力和拼搏，仿佛生活是一場無盡的突圍賽。

" 你的武器并不多，那就去做好你能做的事情，而不是沉浸在那些不好的情緒里。"

這大概是一種屬于普通人的生存智慧：敞開自己，直面情緒，接受一切不好的，但不停止改變。

最后，凝結(jié)成更堅固的自我。

把時間撥回到 2018 年的冬天，那一天，徐志勝在開放麥里講完了第一場脫口秀。

那是個關(guān)于食堂阿姨的段子，吐槽校園生活里的雞毛蒜皮，臺下沒坐幾個人，反響也并不熱烈。

徐志勝回想起那個場景，坦然地講起彼時的局促：" 臺下就沒有那么多人，一些事現(xiàn)場觀眾沒有共鳴，所以其實現(xiàn)場效果就不太好。"

但沒關(guān)系，講出來，就夠了。